一人独踽

一个容易满足,也容易感伤的人。
很是纠结了。

黑框眼镜(十全十美)

黑框眼镜(十)
杨尼可*施派尼

   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杨尼可的家走出来的。也许是怕他说出更决绝的话,所以我仓皇而逃。平时那么老实的一个人,甩狠话也甩的那么平实,实在的能在人心里砸出个大坑。周围人似有若无的视线让我意识到自己身处捷运。他们在看什么?我环视了周身,盯住了那双黑灰条纹拖鞋。原来我把你带出来了啊。你离家出走,杨尼可会不会担心?会不会顺带担心我?


     “承璟,我失恋了。”不对,我还没恋,就失去他了。


    “喂,你语气这么丧是怎么回事,不过是一次告白没成功而已,再上啊!你什么时候变成变成多愁善感的双鱼了?”duke的高八度从喇叭里喧嚣而至。



    “可是,承璟啊。我怕,怕逼他,他就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。相比我,他才更像是乌龟,我还有探头出来的勇气,可他连头都不抬,有可能还会悄无声息地从我身边溜走。以他的性格,可以做得到。”
   


     duke停顿了几秒,“看来,你这次是真的栽进去了。”一反常态的严肃口吻,“那么,派尼,你再试一次,不要给自己留遗憾。如果你还是无法唤醒那只乌龟,你就和它好好告个别,让他去寻找他的藏身地吧。”


     “我…我想想。”


     我舍不得啊。


    捷运里的风真大。



    这几天的杨尼可好辛苦,为了躲我。只要我在办公室,他就能把自己忙成一只陀螺。左边一摞市场报告,右边一叠报表,忙得连头都不抬一下。可是做多错多,胖科长那座活火山有了复燃的迹象。


    原来,我让你这么辛苦吗?


    那么,我放手,你是不是会舒服些呢。


    就定在周四吧,八月九日,是个跟过去告别的好日子呢。



    “杨尼可,我还有一个…请求,你可以满足我吗?陪我一起去阳明山看看夜景吧。我一直有个心愿,和喜欢的人去看星星,阳明山是能看到最多星星的地方欸。你陪我去看一次,我就……放弃你,以后只做点头之交,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的避开我了。”



    对方沉默到让我产生他已经挂断了电话的错觉。


   “好。”



   “周四晚上,我开车。”



    “好。”



   机械的声音随后传来。



   杨尼可,一向怯懦的你也可以如此决绝啊。 


    周四是个干脆利落的家伙,说来就来了,一点也不拖沓。公司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了,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他。


    “杨尼可,走吧。”我磨蹭到他的身边。


    “嗯,好。”他拎起旁边的纸袋,“那天…你的鞋子。”


    “…哦,好。可是你的拖鞋被我弄脏了…”我撒了慌,我只是想留下点什么。


    “没事,我不要了。走吧。”


    接下来的场景有点熟悉,我在前面,他跟在身后,站在电梯门前,他立在我身侧。我一抬手摘掉了他的黑框放进上衣口袋,“今天,就不戴眼镜了,好吗?”


    “……好。”


    我想看到最真实的杨尼可。



     一路无言。我望着前方,他瞥向窗外。偶尔视线会通过后视镜交汇,而后分离。这样看起起我们不像是朋友,更像一对冷战中的情侣。都快彻底告别这段自以为的感情了,我还为自己的幻想而甜蜜了一下。



    到了山顶,已经八点了,正是华灯初上的时间,灯景初露模样。“你在这等我,我去停车。”


    “好。”


     今天他是不是准备用这一个字封住我的口?


    等我拎着一袋啤酒走过来的时候,看到他双手支撑着栏杆往下眺望。黑色的衬衣和裤子几乎要将他融入到黑夜中去了。显得那么……孤单。



    “嘿。”我拿起一罐台啤贴上他的后背。“想什么呢。”在他转头的一瞬把啤酒丢进他怀里,自己立在他身边。



    “看,我没说错吧,阳明山能看到的星星最多了。天上的,人间的。”我看向他的眼睛,这里就有一颗最亮的星星。



    “刺啦——”他拧开了啤酒,却没有回应我。



    沉默在四周蔓延,只有酒入喉咙的吞咽声。



    “派尼,”第一次听他叫我的名字,“你为什么…为什么要在今天…是为了让我有负罪感吗?”



     “你在说什么……”我怎么都听不懂了,“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?!”惊喜开始填补心里的坑。



    “所以你是为了让我有负罪感吗?让我记住我在你出生的日子让你难堪了吗?”他终于直视向我,带着悲伤。



    “你怎么会这样想。我只是喜欢你啊,我想和喜欢的人在我生日的这一天创造一个美好的回忆而已。”


     听了我的话,他再次垂下了头,让我看不清他的情绪。



     “你啊,干嘛那么悲观,”我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“我只是喜欢你啊,哪有那么复杂。你干嘛摆出一副被我拒绝了的样子,明明……”



    “派尼,你确定你喜欢我吗?你一点都不了解我。



    你知道吗,我是一个想拥抱却找不到依靠的人。”他仰头喝尽了最后一点台啤,罐子被他捏出了手指印。他没有看我,而是望着山下的灯灯火火,不知道想到些什么。



   “我从小就是在爸妈争吵声中长大的。数不清他们吵了多少次,大概无数次了。我常常梦到他们在剧烈的争吵,等我醒的时候枕巾都湿透了,可能是汗,可能是泪。可最可悲的是,我发现刚刚那个不是梦。他们就在我面前嘶吼,摔遍了身边能摸到的一切。我哭啊,哭啊,缩在墙角,恳求他们停下来。但是没有用的,争吵中的人就像肆虐中的洪水,冲垮了河堤,根本无法自控。



   每次洪水肆虐过后,留下的净是狼藉。父亲总是摔门而去,留下浑身发抖的母亲。她常常抱住我咬牙切齿地说:“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和你爸离婚了!”啊,原来我并不像李慕白那样是爸妈的宝贝啊,我是他们的累赘呢。哦,对了,李慕白是我国小的好朋友。他有一个每天和他一起上下学的老师妈妈。”



     尼可……我捏住他的手掌,冰凉一片,不知是山上的凉气过到了他身上,还是他本身太凉。



     “当我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六年级了。即使我感受到母亲锋利的指甲掐进了我的臂膀,渗出了湿意,我也说不出“那你们离婚吧。”这句话。因为我好想在楼下看到我家的窗户上也印出斑驳的灯光啊。我好想进了家门可以开心地说一句:‘我回来了。’,听妈妈嗔怪我:‘看你,怎么把自己糊成这样?赶紧去洗手,吃饭啦!’就像下面那些灯光,那些都是留给家人的吧?”他挣脱了我的牵制,指了指山下朦胧而耀眼的灯光。



    “我只是想要一顿热腾腾的晚餐啊。这难道不是他们应该给我的吗?”他歪头,好像在询问我答案,而我却什么都说不出。



   “于是我自私地一声不吭。只要我一声不吭,妈妈就会继续忍受下去吧?派尼,你看,我多自私。”他低下头,避开了我的目光。



    “可是她还是离开了,离开的那么果断。在我拿着第一名的成绩单回来找家长签字的时候。她什么也没有带走,衣服、包包、项链、还有我。她怎么会忘记带上我呢?派尼,我至今想不通这个问题欸。



   我到处找啊,找啊。成绩单已经被汗水渍地糊成一团,而家长签名那一栏始终空着。派尼啊,我把妈妈弄丢了,用第一名的成绩也找不回来了。我还可以拿什么去寻她回家?



    那天,是月光送我回家的,家里漆黑一片,连月光都嫌弃我的家,不肯跟我踏进去,我只能把它锁在门外。人在失去一个感官之后,其他感官好像都会灵敏些。我听到酒杯碰撞桌子的声音。他还在喝酒哎,在妈妈走了之后。我就站在桌子的另一边看着他,不知道看了多久,不知道看他喝了几瓶。然后我想起了我的成绩单,我尽力把它抚平,可是越磨越脏,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。我就把唯一还算干净的签字栏推到他面前,‘老师要家长签字。’



    你知道这句话换来了什么吗?换来了我眉骨这道疤。派尼,你说我厉不厉害,在一片黑暗中,我躲过去了欸,酒杯只是砸在了眉骨上,我的反应能力是不是很棒?”他撩起刘海,摸了摸那道凹陷,牵了牵嘴角,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。



    “后来……后来他也走了,说是看着我就会想起她,丧气。



    你知道吗,学校里总有那种看不惯一切。他们看不惯我不说话,看不惯我不抽烟,看不惯我成绩比他们好。所以他们会在我进厕所之后把门锁上,会在我的桌子里放蟑螂,会把我的书包丢进水池。他们好幼稚,对不对。



   但我从来不告诉老师。我会等保安大叔夜晚巡逻时请他帮我开门;我会面不改色地用纸巾包住蟑螂踩扁;我会借老师的书,把所有课文抄一遍。渐渐地,大概是我的反应最无聊了,或者是他们锁定了新的玩物,他们终于不再搭理我。可我也因此成了边缘人,国中三年,我只有李慕白一个朋友。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,但每天放学他都会到我们学校门口等我。我很珍惜回家路上的时间,所以从来不告诉他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


     派尼,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老师?因为我没有家长可以请欸。如果闹大了,婶婶会不高兴的。哦,对了,我有没有告诉你,我住在叔叔家。那个人走之后,我在那个家住了三个月。有一天,我在体育课上晕倒了,等我醒来的时候,只看见叔叔扶着那掉了漆的床沿盯着我。



    后来我就跟他回婶婶家了。”



   “尼可……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。



   “我婶婶刀子嘴豆腐心。其实她对我很好的。但我不能总拿这样的小事去麻烦人家,人家没有义务……”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呼唤。



    “尼可!”



    “…嗯?”陷入回忆的人这个时候才有所反应。



   我用尽全力抱紧眼前这个人, “对不起,我来晚了。”感受我的肩膀逐渐被浸湿。



    几分钟过去了,尼可都没有说话,只是呜咽着。浸湿的地方已经蔓延到胸口,连带我的心。我又收了收手臂,想把人圈得更紧些。



    “呜……派尼…我最怕…最怕蟑螂了……”



    这个男人终于放声哭出来。



  “以后遇到蟑螂我来抓,你看着就好。”我保证。



    “可是派尼…我既自卑又自私。以前我想既然…没有依靠,那我就不要拥抱好了。你现在给了我拥抱,以后再收回去…我…我……”



    “尼可。right now.”我强迫自己放开他,掰正他的脸正对他盛满水雾的眼睛。



    “…嗯?”他浓重的鼻音缠住了我的血管,让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难。



    “right now.别拖着,想做什么就做吧。想爱我就爱我吧,况且我如此爱你,现在的快乐为什么要被未来的担忧埋葬?我们最多还能活半个世纪而已,之后我们都会化为一坯黄土,还能留在谁的记忆里,难道这么点儿时间也要贡献给别人的眼光?在年轻的时候错过了疯狂,是为了给发髻斑白的自己留下可笑的谈资吗?”



    一双手扣住了我的腰。



   “好… right now.”


   “我可以把这句话解释为,你爱我吗?”


   “嗯。我爱你。”



   杨尼可,知道吗?我选在今天,就是为了赌一把,你会不会成为我的生日礼物。果然,你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了。
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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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一篇文就到这里了。文笔受限,很多细节没有写出来。不过前面埋的梗我都已经衔接上了。

    这就是一个慢慢的故事。很感谢这段时间给我点❤的小仙女们,是你们让我有动力把这篇文更完。
   
   
    我还真是蛮舍不得自己笔下的这两个人呢。

    希望大家也可以right now.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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